2013-2020

=夏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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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成御】ふりさけみれば

※七夕脑洞的补完,虽然现在十五都过了

※标题是一首喜欢的歌,然而跟文并没啥关系…(除了都讲七夕【

※不甜不甜不甜,味道怪怪的。我最近好像写泣き虫成步堂上瘾(预警意味

※《四代成养成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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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「我的愿望啊,是明年还可以这样和御剑一起许愿。」


     或许在许下那样的愿望之前就已经怀着一些无望的情感了吧。成步堂不记得一年前的自己在想些什么,但那样的愿望,本身就充满了绝望不是吗。因为人群过于拥挤,他弯下腰抱起美贯,让她得以高高地攀在他肩颈之上。小姑娘在他头上发出哇的一声惊叹,大眼睛里明晃晃地映着半轮星光。

     「美贯,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竹子哎!」

     这个生长在魔术团里的孩子不知道织姬和彦星的故事。前一天晚上洗澡时,她双手支在成步堂膝上,捧起脸颊听得入了迷。有着戏剧学识的年轻父亲用澡巾与手指模仿天河与鹊桥,把那浪漫的故事复述得绘声绘色。美贯的小身体在浴池里悠闲地浮沉着,圆圆脸颊因蒸汽与兴奋涨得通红。听完故事后,她长长久久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 「织姬和彦星,真的好可怜哦!」

     成步堂摸着她湿漉漉的短头发笑起来:「可是人间一年,在天上只是一天时间。实际上织姬和彦星,是天天都能见到面的哦。」

     「真的吗?」美贯的眼睛迸出光亮来。

     「爸爸什么时候骗过美贯呢?」

     美贯无忧无虑地笑了。父女俩从浴池里站起身来,成步堂拔起栓子,一缸水卷起小小的漩涡。他抬手取下花洒为美贯冲洗着身体,美贯背对着他,突然说:

     「美贯啊,想要去看织姬和彦星。」

     于是第二天成步堂买了红色的小金鱼浴衣回来。虽然存款在日益减少,生活变得越来越拮据,但美贯难得的愿望,要用最盛大的方式来满足。美贯踌躇了五秒钟,最后还是穿起浴衣来,而成步堂笨手笨脚地照着说明打一个蝴蝶结。虽然想着如果能盘一个好看的发髻就更好了,但手边没有可爱的簪子,美贯的头发也没有长到可以扎起发髻的长度。

     美贯一边等着成步堂给她系腰带,一边好奇地探索起浴衣袖子里可以藏匿多少魔术道具。在发现里面并没有暗兜之后,她失望地撅起了嘴。「美贯希望袖子也能变成神秘的小宇宙的说。」她自言自语着摸着袖子内侧,似乎正在盘算在哪里设置机关比较合理,成步堂在她背后抬起嘴角,那笑容有宠溺与无奈。

     「系好了哦。」

     「哇啊,谢谢爸爸!」

     镜子里的小姑娘蹦蹦跳跳。成步堂抬头望了望窗外景色,天空已经染了几分绀蓝。这时候公园里的人已经多起来了吧。他拉过美贯的手,然而美贯却没有迈开脚步。她抬起头望着他,似乎理所应当地提问。

     「爸爸,不换上浴衣吗?」

     「爸爸没有买浴衣。」

     「那么,穿以前的浴衣也好嘛,」美贯说,「爸爸以前,不是对织姬和彦星许过愿的吗?」

     那件浴衣他当然还留着,与那件蓝西装一同,不分季节地压在衣橱的深处很久了。成步堂有点尴尬地温和笑着,想出理由开脱,美贯执拗的脾气却不合时宜地发起来。她拉着他的手撒起娇,满脸都是恳求的意味。

     「只有我穿浴衣,太不公平了啊。」

     最终成步堂拗不过她。他对自己的养女总是宠溺过了头,因为心里对她怀着复杂的感情。两个人一起将许多的衣箱从衣柜里搬出来,最后衣柜里只留下一个孤独的小蓝布箱。成步堂踌躇了片刻,而美贯把拉链拉开,于是成步堂见到了那整齐叠起的白衬衫蓝西装,还有卷成一团的梅色领带。美贯顿了顿,似乎一瞬间发现自己做错了事,回头望向了他,皱了皱鼻子大概要哭起来了。成步堂急忙迎过去对她微笑,把那些上法庭才穿的正装搬出来,从最下面抽出一件皱巴巴的绀色竖纹的布。

     因为太久不穿,抖开的浴衣上已经镌上了深刻的折纹。美贯用小手抚摸着那些纹路,希望那样就可以抚平那些忧伤的褶子,然而当然无用。成步堂取出熨衣板,蒸汽熨斗吐着炽热的水雾,将樟脑球的独特味道推得满屋都是,美贯抽着鼻子打了个喷嚏,大眼睛里蕴起了闪亮的泪水。

     「对不起……」

     「美贯根本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啊。能久违地穿上浴衣,爸爸还是很期待的。多亏了美贯呢。」

     美贯扁着嘴扯了扯笑容,看起来比哭还难看。她嘟囔着要去嘘嘘,走进厕所关上了门。成步堂沉默地熨烫着衣服,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上一次穿这浴衣所发生的事情。曾经同这件浴衣一起装进购物袋的还有暗红色的一件,如今那一件或许早就被扔进垃圾箱了吧。曾经想要将这件浴衣剪成抹布,最终却怀着无聊的伤感情绪将它同一段过去的人生一起叠进了箱底。

     本来并没有打算参加什么无聊的七夕祭的,本来并没有打算在那些竹子上挂起无聊的愿望的。然而和所爱的人在一起,在那无聊的爱情的驱使下,什么事情都发生了。他像个未熟的高中生似的,兴高采烈地取来彩色的短册与毛笔。「许个愿吧」,他对那人说。他们背对背写下愿望,约定好绝不泄露。虽然他是那样地,对那清秀笔迹下表述的内容深深在意。挂起自己的短册时,他观赏着自己那装模作样的愿望,微微地有些脸红;而御剑转过身来的时候,脸颊亦在织姬和彦星的光芒下泛着薄薄血色。他们牵起手,快乐地笑了,再一次在心里重复起许过的愿望,并坚信那受到爱情节日的祝福的愿望是一定可以实现的。

     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幸福,他那时竟天真地如此坚信。他们坐在菩提树下望着天河,在入睡之前交换了亲吻。「知道吗,御剑,我爱你比那天河中星星的数量还多。」他说着傻话,彼时的恋人却不指出那傻气,而是靠在他肩头微笑了。于是他又大胆地说,「如果天河将你我相隔,我一定要游过去找你。我不会再一次让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。」

     但是天河会将他吞没的。那时他并没注意到这一点。正常人都会选择远离天河吧,否则织姬与彦星为何要等到喜鹊架桥才得以相见呢。袅袅升起的蒸汽袭到他的眼球,他闭起眼摇了摇头,觉得眼窝里满是刺痛。咔哒一声,厕所门在他身后关上,美贯笑着蹦跳着跑出来,眼睛看起来红红的。


     现下美贯跨在他脖颈上,东张西望地瞧着街景。街边的橱窗里贩售着好玩的小灯笼和小玩偶,小女孩和女学生们都十分喜爱,而美贯一如既往,安静地只是眺望。这个孩子的早熟常常令他心痛。轻松活泼爱调笑的性格似乎是长不大的幼稚园小孩,却早已学会了一个人对着镜子强颜欢笑。短册不时擦过她的耳朵,她格格笑着回避,似乎已经在热带雨林里玩一场最有趣的探索游戏。

     「美贯想要写短册吗?」

     「嗯!」

     公园门口如同过去的任何一年一般立着大片的翠竹。长桌上放着足量的短册和毛笔供游人随意书写,年轻女子们围在桌边叽叽喳喳,发出笑声,脸上带着羞涩或喜悦的表情。成步堂放下美贯,拉着她的手,害怕她在人群里挤丢。美贯像条小鱼儿似地穿过人海,取走一条红色的短册,那尺寸相对她来说似乎大了些。她拿着毛笔,用握铅笔的姿势写起字来,懊恼地发现这样的手势并不能很好地控制笔毫与墨水的走向。

     成步堂笑着执起她的手来要帮她写字。然而美贯说:「美贯的愿望是秘密。」于是只好任她自己拼命歪歪扭扭地写去。成步堂抬头望着那架得高高的竹子,其上繁星似地缀着无数的期许;他想那瘦弱的竹竿何以担负得起这样多的沉重的愿望呢。不会在某一天,被那重负压得折断过去吗。竹竿那样短,碰得到天庭吗。忙于彼此相爱的织姬与彦星,又怎么会为凡人的愿望多付出一点精力呢。他微笑起来,看起来却像在赞许这幅喜庆非凡的浪漫夜景。笑眼中蕴含的嘲讽与冷漠,是忙于祈祷恋情的年轻男女们所读不穿的。美贯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,手拿那巨大的红短册仰起脸看他。「要挂起来了吗?」他问。美贯眨了眨眼,再次拽起他的衣袖,他意识到她对他有话说。

     「爸爸也,许一个愿吧。」

     美贯凑在他俯下来的耳边嗫喏着。那声音不像平日的美贯,带着些胆怯,似乎一只孤独地浮沉在暮色中的小萤火虫。或许她还把出门前的事情放在心上。成步堂观望着她的脸,那上面写的决心,似乎是『美贯一定会实现爸爸的愿望的』。然而有些愿望是无法实现的,是身为神女的织姬也鞭长莫及的。成步堂想这年幼的孩子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一点。然而美贯扬起嘴角,从袖子里摸出一朵星花玉兰来递给他。

     在这夏日里面,她是何以找得玉兰花来呢。又是从何时而起,这件便宜而朴素的金鱼浴衣已经变成了她的魔术道具呢。成步堂惊讶地接过那朵花,那花却在经他手前迅速地爆炸,变作一只小小的白粉蝶匆匆地飞走了。成步堂愣愣地望着那小动物渐行渐远的身姿,一时间完全无法参透这魔术间的奥秘。美贯吐着舌头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。

     「因为美贯是魔术师嘛,专业的。」

     成步堂于是觉得自己或许该许一个愿。因为他有一个如此精通魔术的、关爱他的女儿。他不能让她伤心。于是他大笑起来,赞扬着这浪漫的小魔术,取来短册,用着美贯用过的毛笔写起愿望来。「爸爸的愿望也是秘密」,他说着用身体挡住美贯的视线,却故意留出一条缝隙,使小姑娘得以一清二楚地读得自己的笔迹。『希望美贯永远幸福平安』,他这么写道,似乎半是敷衍,但也半是自己真实的愿望。这样的话,美贯应该可以实现的吧。然而美贯用双手蒙着眼睛说:

     「不为自己许愿,就没有意义的说。美贯这么多,织姬怎么知道是哪一个嘛。」

     成步堂只好无奈地笑笑,重新抬笔写:

     『明年,也想像这样地许愿。』

     他似乎许过类似的愿望的,但是织姬没有回应他。或许也因为御剑太多,织姬搞不清究竟是哪一个吧。然而美贯终究要长大,终究会同自己的彦星一起观星和许愿的。而他自己呢——再也不会对织女星许什么愿望了。他的愿望,大概都是无法被星星所满足的。

     他牵着美贯的手走向竹丛,避开喧嚣的人群,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。美贯骑在他脖子上,把短册高高地挂在竹枝顶端,那里最接近神女,或许愿望也最有可能被实现吧。成步堂挂起自己的短册,夜风温柔地袭来,将那许多的短册全吹得扬起来,似乎一阵彩色的波涛,带着神奇的势头,一瞬间好像说服着那些不信神明的人类,表明着今夜的梦想都是将要实现的。

     在那样的风中,有一片短册翻过来了。那似乎已经不是今年的愿望,纸片上纹着皱褶,色彩也褪得说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了。但是那上面清秀的一行字,虽然有些阴晕,却还匪夷所思地清晰可辨。


     『希望明年也能这样,与成步堂一起许下愿望。』


     低沉的喃喃声朗读的正是那短册上的文字,成步堂的身形僵硬地滞住了。他多么不愿,又多么期望回头确认那人的身影。那就是御剑那时的愿望吗。比起事业和健康,他许下的却是这样愚蠢的愿望吗。这可真是……

     他低下了头,准备带着美贯迅速地离开。虽然已经有预感逃不掉了,但是本能的逃脱是无法抑制的。任凭美贯揪着他的头发说有人在叫爸爸,他也只是埋头向前走着,嘴唇抿成了坚毅的直线。

     「看来织姬似乎真的存在,我的愿望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。」那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,静静地说。

     成步堂咬紧了牙关。

     「如果可以的话,真希望你不要再逃了。因为今天这样的日子,总有一天还会再次到来的。只要你我还站在同一片土地上,我就能再次见到你。」

     真是烦人的自信。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,一年间也不见得收敛吗。

     「我已经知道了,你在波鲁哈吉工作的事。怎么,今天晚上没去上班吗?」

     他在前进的步伐中,起起伏伏地感受着美贯的重量。这个小女孩的存在昭示着——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超出预期的变化。他想让他知道,他已经不再是他熟识的那个成步堂龙一了。他身系负担、贫穷、冷漠,在黑街的小酒馆靠赌博混日子。

     「莫非就连那样的工作也做不下去了吗。成步堂龙一,当真已经被击垮了吗?」

     是的。已经垮掉了。过于完全地垮掉了。曾经过于辉煌的一刻,现在看来真是充满了嘲讽的美梦。不可能有人永远高高在上的。总有一天啊,过于骄纵的傻瓜会从那纸糊的宝座上掉落下来的。

     「发怒啊。成步堂龙一。发怒啊。你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吗。面对这样的待遇,你——不发怒吗。面对这样的挑拨,你也不发怒吗。爱和恨,你已经全都失去了吗!现在走在我前面的,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吗——!!!」

     上弦月在空中冷冷地凝住,在漫天的繁星中,织姬与彦星默默地闪耀着。成步堂与御剑都没有抬头寻找,唯有美贯仰头看着,用手指划出夏季的大三角。公园角落的那颗菩提树旁一如既往地冷清,从这里望向城区的景色,似乎反倒看见另一片星空。菩提树叶在夏风里发出声音,却衬得周围环境更加僻静;唯有御剑的话语,带着涟漪往复地回荡。

     「还需要我说多少次呢,御剑。成步堂龙一,只是个用卑劣的手法窃取名利的小偷罢了。担负着那样的罪名活着,实在是太过痛苦了啊。于是成步堂龙一,已经是一个死人了。」

     话说出口的时候,他感到了心悸。这样的说辞,似乎十分熟悉。『选择死亡』——吗。现在的自己,倒是不由自主地走上那条自己曾经痛恨的懦弱的道路。没用的,他在心里说,爱啊,恨啊,都是没用的。一颗已经燃成死灰的心,怎么可能愤怒起来呢。御剑实在是太过天真,也太过令人——恼怒了。

     御剑没有说话,成步堂一时间却想起了许多的话要说。他蹲下身让美贯走下来,美贯攥着他的衣角,眼瞳在黑夜里闪烁着担忧。然而他模糊地微笑一下,让美贯只好慢慢地走远了。临走前她别回头与来人进行着无声的眼神交汇,幼稚的脸上拼命传达着某些信息。

     最终美贯的身影消失在观星的人群之中,成步堂远远地目送着她,走近菩提树旁抚摸那刺手的树皮,仍然没有回头去看御剑。他轻轻地开了口,声音低沉、嘶哑,与一年前相比,却是苍老了将近十年。

     「曾经选择过『死亡』的你,理应最为明白我的心情。真相吗?不重要。唯一的真相是,那个想要毁掉我的人,已经漂亮地成功了。愤怒吗?不是没有过。然而单纯的愤怒,无非是无谓地加速燃烧生命罢了。接受死亡的五个阶段,我已经如同教科书般平稳地度过了。诚如你说,现在在你面前的,已经是一个被抽去了生命的、不完整的人了。」

     「——混账东西。」

     御剑骂了他。虽然用词过分,声音却是异常冷静。成步堂一时间觉得这样的御剑非常好笑,于是他当真哑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 「学会骂人了吗?御剑。再加油一些吧。等你骂得足够好的时候,就可以当到检察局长了。」

     「你是在践踏所有爱你的、相信你的人的心情。」

     「我已经糟践尽了自己的心,怎么还会再去在意你们的心呢,」成步堂挑起眉耸了耸肩,「话说回来,『相信我的人』——哈,那种人真的存在吗。连我的女儿,也相信着我是一个用着伪证,还办砸了案子的废人吧。真宵——从没回来过。春美——用小孩子的把戏戏弄我。矢张——倒是很欢迎我加入无业游民的行列呢。至于你,」

     像被龙卷风袭过,无数的言语暴躁地飞起来想要冲出口腔;为着那争相奔涌的千言万语,真正从唇齿里吐出来的却是寂静。成步堂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 「至于你——」

     「至于我——怎么?」

     似乎反胃似的,言辞在喉头无数次地翻滚,却迟迟不肯从身体里吐露出来,只有刺舌的酸液在嘴里回返。


     「如果不是跟我上过几次床,有着这样一层无聊的关系——你怎么会这样假惺惺地来找我呢。就算我们见了面,剩下的话语也只有诀别了吧。你是不是终于意识到这点,决心结束这条吊在该死的罪人身上的恋情,才特意来找我做个一刀两断呢。就像痛恨自己曾经使用过伪证一样,我对你来说,也是个十分恶心的污点吧。跟我这样的人交往过的事实——」


     脸颊一时觉得很凉。慢慢地,刺痛和血温才回涌上来。御剑拽过他给了他一耳光——那大概是他所见过御剑做过的最粗暴的事。他含着半眼的泪水看向那人,那人穿着暗红色的竖纹浴衣,打过他的手还愤怒地保持着挥出后的架势。

     那是他们很久以来的第一次对视。两个人都喘着粗气望着彼此,似乎正在努力地适应恋人的新的模样。可是御剑啊——成步堂想,御剑啊,与记忆中的御剑毫无二致。英俊的外貌和潇洒的身形,还有鲜明的情感,都仍然是那个御剑怜侍。只是他自己变化得太多了。

     「怎么样,你还认得出来吗?」他逞起笑容,伸手捂住被打过的脸颊,「一具行尸走肉,你还认得出来吗?」

     「我认不出了。」御剑沉声说,「刚刚有一瞬间,我开始想或许放弃你才是正确的。」

     因为被打而产生的晕眩感更加真实了,成步堂想,这明明是他想要达成的结局,但是真正面对着这样的发展时,他又开始感到绝望。他几乎觉得腿一软要跪倒下去,但是——至少要支撑到御剑离开,让御剑知道他在一无所有的世界里过得非常自在。

     「你走吧。」成步堂咬着牙,脸上的刺痛开始变得难以忍受了,「你走吧。我们已经结束了。这就是你想要的那句话吧。从此我们互不相干,我绝对——不会再被你看见,哪怕波鲁哈吉哪天被连窝端了,我也不会去麻烦你一丝一毫。」

     御剑劈手照着他对侧脸颊扇了第二个耳光。

     这一次他被打得彻底跪下来了。

     所有的感官都被耳鸣声搅成空白,他呆呆地瘫坐在柔软的草地上,一时间感到毫无头绪。就在他呆愣着晃悠的这半晌,御剑也随他蹲下身来,轻轻地张开了双臂,用与刚刚完全不同的气势,环住了他消瘦的身体。

     「大概不到这个地步,你是听不进别人说话的吧。」

     御剑叹着气,似乎同对婴儿说话似的,声音宛如飘落的鸽毛。成步堂愣愣地听着,意识还没有跟随着御剑的语言一同运转起来。

     「究竟该怎样才能让你知道,还有很多人相信着你。我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,但——你,名为成步堂龙一的人,无论是律师还是别的什么身份,绝不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。这是我所深信的。虽然最初看到你这幅自暴自弃的样子实在令人窝火,令人觉得受挫,但之后我马上意识到——放弃你,才是真正痛恨你的人所会做的事。也是对我而言的最难的一件事。」

     成步堂低着头。他已经很久没有刻意地去把头发弄成一个倔强的样子了。没有心情是一个原因,没有多余的发胶则是另一个原因。他顶着那头杂乱的头发,绝望地轻轻抽泣起来。他无声地释放着蓄积了很久的情感,眼睛怔怔地望着从草丛中升起来的萤火,脸颊像淋过骤雨似的全湿。御剑抱着他,感受着他颤抖的哭泣,无言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脸上没有任何厌恶或怜悯。有的只是释然的平静。 

     一个成年男人,在这个时候哭泣,再正常不过了。只有这无笑无泪的一年时光啊,才是真正的反常。


     美贯走回菩提树下的时候,成步堂正在仰头看星星。美贯蹦蹦跳跳地掰开手上的冰棒,递给成步堂一半,盘腿窝进他怀里,像只灵巧的小野猫。成步堂舔了一口那沁沁的荔枝味儿,晃悠起那半根冰棒。

     「美贯今天很大方嘛。」

     美贯摇着头看向天空:「不是的,这是美贯收到的礼物。」

     于是父女俩谁都不再说话。两个人各怀心事地慢慢吃着冰棒,直到那根木棍儿都被吮吸得没味道了,美贯才又一次开了口。

     「今天的那个人,是爸爸的织姬星吗?」

     「美贯为什么这么想?」

     美贯突然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,向后靠在他身上。成步堂抬起手揉了揉她短短的细软发丝,嗅到了一阵小女孩儿独有的、又甜美又清新的气味儿。美贯说:「没什么,就是这么觉得。」

     成步堂低头亲吻了那个无时无刻都回转着谜一般念头的小脑瓜,温柔地低声问她:

     「今天美贯看到织姬和彦星了吗?」

     「看到了,喏,」小姑娘很开心地伸出柔软的小手指,「给美贯买冰棒的人告诉美贯说,那个——是织姬。旁边的是织姬的天琴。这一边的呢,就是彦星,旁边还有他们的两个小孩。对不对?」

     成步堂笑出声来表示赞许。他也同样伸出一个手指勾画着那些星座,美贯说:「爸爸再给美贯讲一遍织姬和彦星的故事好吗?」有什么好拒绝的呢?于是在天河的舞台上,他再一次讲述起来,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而讲得更生动、更动情。美贯兴致勃勃地听着那个非常浪漫的爱情故事,不知不觉地用手捂住一个哈欠。她看向那千兆公里之外的织姬,露出一个困倦的纯粹微笑。


     能实现爸爸和美贯的愿望,真的是谢谢你。爸爸的织姬星。


-en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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